二度文化衝擊

丹麥朋友Emil目前在日本打工度假，前陣子人在沖繩又發現廉價的來回機票，上個月中終於決定到台灣來玩，我便肩負起地頭蛇的重責大任。一路上兩人聊起特殊的亞洲文化，Emil想聽聽我回國後的二度文化衝擊，好讓他回丹麥前能做好心理準備，我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因為我的二度文化衝擊無所不在，早就使得我的雙眼變成了偵錯機，三不五時警報大作。


哥本哈根大學的入學通知包裹中有一本精美的國際學生手冊，在學制、住宿、修課等規範介紹外，還特別規劃了返國準備這個章節。裡頭提及首次到異國生活將使人受到文化衝擊，為了融入環境必須學習調整適應，最後重返原生文化時則會遭遇二度文化衝擊，"回家"的路途可能比不如想像中"舒適"。當時我還沉浸在即將出國的興奮之情中，對於二度文化衝擊的說明完全視而不見，畢竟第一拳都還沒挨上怎麼會去思考挨第二拳的時候該怎麼辦呢？


事實上二度文化衝擊和每個人在異地所受的文化衝擊有密不可分的關係，正因為逐漸接納了另一種看世界的觀點，回國後便開始用全新的角度看待過去習以為常的人、事、物，並處處以國外的經驗作比較，甚至驚覺自己竟然曾經是那"驚世駭俗"的一部分！而我自己的二度文化衝擊還混雜著畢業後面臨求職的人生轉捩點，以及逐漸成長為成熟個體的複雜心境。


目前為止我所體驗到最嚴重的衝擊來自於職場。丹麥的職場環境十分水平，不若台灣大部分的組織層級分明，實習時我雖然是全辦公室最年輕的，卻沒有人把我當作小實習生使喚，每個人都將我視為專業而獨立的個體，即使是我的supervisor需要我的協助，也會以請求的語氣客氣地說：有份文件希望妳幫我處理，非常感謝妳的貢獻。我所在的辦公室是一個ㄇ字形的開放空間，符合人體工學的辦公桌三三兩兩互成聚落，像是有機生物一般蔓延開來，因此仍能保有部分的隱私性。坐在我左邊的E和右邊的R在忙碌的工作時間總是能保持幽默感，三不五時互相調侃或者講講笑話，他們說：工作壓力越大的時候越要保持幽默感，而且因為長時間坐在電腦前面是不健康的，所以我們強迫自己直接走到同事的位子上講話而不是打分機。


由於丹麥政府十分關注環保減碳議題，也成功地推動哥本哈根成為cycling friendly的城市，許多公司上上下下幾乎所有人都是騎腳踏車上下班，CEO和工友一樣都是戴著安全帽背著包包一路騎到公司去，很少看見老闆穿著硬梆梆的西裝由司機開著高級轎車送到辦公室。我們的辦公室設計也非常環保，挑高的天井空間和大片落地窗引入自然光，建築物外的遮陽板能夠隨著日照改變方向與角度。實習生雖然沒有薪水但是可以享有免費的buffet午餐，天氣好的時候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將餐盤端到能看見海景的陽台上，一邊曬太陽一邊聊天，慢條斯理的花上一個半小時吃午餐，至於睡午覺？太浪費人生了吧！週五下班後，大家一塊去喝一杯，沒家庭負擔的人若是自己逃回家簡直就是天理不容！


反觀我目前的工作環境，實在有太多令我哭笑不得的地方。例如座位相距不到10公尺的同事居然還要互打分機，明明辦公室所有其他的人都能聽到他們倆的對話；老闆將員工視為奴隸，所以交代工作使用的是命令句、刺激效率就是拿鞭子在後面抽打；有些同事午餐吃得很快，因為這樣才可以有半小時睡午覺；老闆自以為日理萬機事實上是無行為能力，連列印都要打分機過來命令個誰印好拿給他；即使外頭的天氣晴朗、辦公室能有好的自然採光，同事卻總將窗簾緊閉大開日光燈；只是要將公文送到上一層樓也要叫工讀生拿去、辦公室在三樓還是天天搭電梯...至於幽默感嘛~你覺得它還在討論的範圍內嗎？